第三十九回 宋晚晴

一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武林中文网 www.50zw.co,最快更新寒门妇最新章节!

    闵宗海一眼便认出那妇人,只是时过境迁,有些晃若隔世。

    如今的闵宗海强壮了不少,气色红润,衣着不凡,俨然不是当初那个青头小子了。妇人面露喜色,她走上前去,“海哥。”

    “晚晴。”

    容珍张大了嘴巴,退到李五身旁,与他面面相觑。李五则暗暗捏紧了拳头。

    闵宗海把宋晚晴带了出去,二人慢慢行至太上湖边。

    她在那里别了他,他在那里投了湖。

    烈日当空,虽行在树荫处,却还是颇热的。烤得人有些焦躁。宋晚晴或以手遮阳,或以帕扇风,又拿眼偷看他,见他无甚反应,便有些失落了。

    “你在京城可好?”

    “好。”她顿了一下,问道:“你呢?”

    “我很好。你是回来探亲的?”

    宋晚晴目光有些闪躲,“算是吧。”她向前行几步,以背对之。“京城风光虽好,我却甚怀念昌城的日子。”

    微风轻起,掀起她的珠钗,碰得叮噹响。曾几何时,他慕恋这样的日子、慕恋这样的她。为何如今却只剩下黯然?

    “还记得么?你赠我花、赠我点心,就在这太上湖边......那样惬意的日子,我竟然不要......”宋晚晴压抑着哭调,尽量不让闵宗海瞧见。“我娘常说,宗海是好人,你跟着他,娘也放心了。如今我才明白,娘是对的。在京城的日子,虽锦衣玉食,但都不及你送我的一片点心。我常常在想,若当初我选择留下,如今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是否是我?”

    “晚晴,都已经过去了。”

    宋晚晴回过头来,已是一脸笑意,“是啊,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随意说说。”她摘了一朵路边的野花,玉指轻碰,“你娘子应该很美吧?”不待他答话,她自顾又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能做你娘子,真好。”

    见闵宗海不答话,她吐出一口浊气,“今儿只是来看看你,别无他意。你回吧。”

    “你如今住哪儿?”

    “自然是娘家。”宋晚晴嫣然一笑,甚是妩媚,“你若得空,可去瞧我。”

    “你先回吧。”依着往日的习惯,他总是待她走得不见踪影了,才转身回家。

    “不,这一次,我想看着你先回。”

    宋晚晴颇为坚持,闵宗海无法,只得先行离去。

    耿府。

    麻袋被打开,闵宗辉眼前一亮,笃地瞧见耿文学的怒容,唬了一跳。

    “耿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哼,做什么?请你不来,只好绑你来了。”

    “耿老爷,我们的买卖早已结束,没什么好说的吧。”

    “盛大的面包坊是怎么回事?”

    闵宗辉心头一转便明了,又装作不知,道:“这昌城的面包坊还少么?”

    “你少跟我耍心眼!我高价买了汤种秘方,还找人打点救了你弟弟,不曾想你转头又卖与了盛大。一物不二卖,你不知这规矩么?”耿文学一拍桌子,振掉了茶杯,茶水洒了一地,亦是惊得闵宗辉一身冷汗。耿文学能做到如今的家业,没点手段如何能成?

    闵宗辉眼珠一转,“这也不能咬定是我卖的,我能从她们口中探得秘方,焉知别人不能?”此话一出,他自个儿亦是觉得甚有道理,心里竟也不那么慌乱了。

    耿文学被堵了嘴,仔细一想,也有道理,遂也不再为难闵宗辉,大手一挥,自有下人带他离开。

    “若让我查得是你在背后捣鬼,定不饶你!”

    他脚下一软,险些倒下,重新站好后,固作镇定地走了出去。到了耿府外的角落里,他忙扶着墙,拍着心口,甚是后悔将秘方给了闵宗年,心里又怨他给自个儿找了**烦。若让耿文学查出实情,他就无路可走了。

    他心下一狠,主意已定!

    回到家中,拿了所有的银票,又收拾了包袱。刚跨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从怀里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到枕下,又写了数字的信,言明银票所在,放置妥当后,偷偷出了门。在金饰店又将所有银票买了金叶子,薄薄的一片,很是方便随身带。他沿途避开人多的地方,从南门出,直奔而去。

    闵津突然进了工纺局,让闵宗年很是诧异。

    “怎么回事?”

    闵津故作不知,“工纺局要聘我,我也是无法。”

    “你有几斤几两,我会不知?说实话!”闵宗年怒了,最怕这个不省事的妹妹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闵津从未见过大哥的脾气如此之大,有些害怕,遂将她如何拿到秘方,又如何卖与盛牡丹的始末讲了。

    啪地一声!闵宗年真是被气昏了头,他方才决定不背叛崖儿的,即便她不喜他,即便她不愿理他,他还是想保留一丝念想。如今他的妹妹,亲手断了这个念想。他心如绞痛!

    薛氏听到闵津的哭声,赶了过来。“年儿,她是你妹妹,有什么错处,你说她便是,何故动手?”

    闵宗年红着眼,也不理闵津如何与薛氏说的,满心都是那个温婉地女子,从此真正的是无缘了。

    薛氏亦是知晓这个儿子的心事,如今又听得事情始末,少不得又把崖儿骂了一回。

    “何事如此吵吵闹闹?”闵老大才回到家,就听到闵津在哭泣,薛氏在叫骂,又瞧见闵宗年失魂落魄地模样,甚是奇怪。

    遂薛氏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闵津把委屈表现得淋漓尽致。

    闵老大不似闵老三木讷,任由子女胡闹,无力管教。对于闵宗年,他还是颇为了解的。闵宗年的心病,他亦是察觉。他曾感慨,他逃不脱联姻,为何儿子也逃不脱?如今他为情所困,一如当年的他。一样彷徨、一样的痛苦、一样的没结局。

    闵老大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让各人回房了。

    闵宗年在书房呆了会儿,又起身出去喝酒了。直至夜深人静,酩酊大醉之时,一俏丽妇人行至闵宗年跟前,笑道:“相公,该归家了。”他抬头,眯着眼睛,努力看清来人,模糊渐渐清晰,竟是崖儿!他猛地起身,抓住她的手,高兴道:“是你。”

    妇人答道:“相公,是我。”

    “你唤我相公?”

    “是啊,我既嫁与你,你自是我相公。”

    “太好了,我终是娶你为妻了。”他说完便靠在妇人肩上睡了。

    尤氏奋力地扶着他回去了。她为他宽衣,一边在他心口涂着药膏,一边呢喃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你不知么?不过也无事,涂了药,明儿便不会疼了。”

    “夫人,我有一问。”容珍瞧崖儿正在记帐,本不忍不打扰的,可那事放在心头,实是难受。

    崖儿早就有所察觉,只等她开口呢,她笑道:“说吧。”

    “记得夫人曾说过,若汤种秘方泄了出去,便索性公布出去,叫那些偷秘方的人一场空。”

    崖儿放下笔,说道:“我本是那么想的,可是如今却是有些私心了。”她出了柜台,拉了容珍坐下,“这秘方虽是泄了,但他们也不会到处说的。如此,秘方还是秘方,只是被他们分了一杯羹而已。你和维珍快要嫁人了,没有嫁妆怎么行?有间铺子总好过没有。虽有蛋糕不容易学去,可它花的心思大、时间多、价钱也贵些,不如面包来得快、还便宜。你们的店可能不大,主卖面包是最好了。”

    容珍听得已是红了眼眶,“夫人......”

    “好了,我们能相识,不管是主仆还是姐妹,都是一种缘份,我能帮的自然会帮。我的话也说与你姐姐听,定一下心。”

    容珍乖巧地点头。

    此时,二人才注意到铺子里已乱哄哄一片。李五一人忙得焦头乱额!他一边称量,一边收钱,还时不时地注意到这边,看她们是否谈完了,好去搭把手。

    瞧见他那焦急的模样,崖儿容珍噗嗤一笑,赶紧起身去帮忙了。

    李五眼角抽了抽,女人的话可真多!

    孙小花收到了人生的第一封信,兴奋不已。待她看完后,又是无奈可叹。她从箱底找出金丝楠木梳......

    他说他正在接手家族的生意,待他功成名就之时,就是他归来之日!

    “等我,切记!”

    她一下一下地梳着秀发,等他么?

    记得崖儿从江宁回来后,与她说了一番话。如今想来,是她该做抉择地时候了。

    她放下木梳,提笔写了数字,封好,便去了驿站。出来后又径直去了锦秀庄。梁锦娘正放好一件绣品,见孙小花有异样,便取笑道:“面若桃花、笑比河清,倾城、倾城!”

    孙小花脸一红,别扭道:“锦娘子尽取笑我。”

    梁锦娘拉她进了绣房,“何事如此高兴?”

    她低着头,手搓着衣襟,“他来信了。”

    梁锦娘不是迂腐之人,孙小花有时会与她讲些心里话,自然也告诉了苏流尘之事。对于苏流尘,梁锦娘是存有警惕的。但凡世家子弟,哪个没有些乌七八糟地事?故而她不大中意他,又问道:“他如何说?”

    “他说待他功成名就之时,便来娶我。”

    “功成名就?要几年?一年?还是十年?”

    孙小花抬眼瞧她,这个她倒是未想过。“嫂子与我说过:世间之事皆因争才得之,不争则不得。争与不争,只看你觉得是否值。结果如何,不管,争了才不悔。我想,我想争一回。哪怕输了,也不枉我来走一遭。”

    梁锦娘似是看到当年了自己,哪怕是万丈深渊,也要去试上一试。好似如此才不负这美妙的一生。“你说的嫂子就是那个美味情缘的东家季崖儿?”

    孙小花点头。

    梁锦娘想起那个妙曼的妇人,闻其言、观其度,怕又是一个奇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