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琉璃梦碎

于若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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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一大早,我带着胤禛,胤礽来到寿康宫看海澜珊,却被一个身穿侍卫服的男子拦住了去路。我见他剑眉星目,面目疏朗,却从未见过,心知他便是陈振威了。只是他是惠妃亲信,又加害过我父亲,使我不得不小心他。便不动声色道,“陈侍卫找本宫有什么事吗?”

    听宫里人说,陈振威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今日却显得十分慌张,“德嫔娘娘,请您救救琉璃。”

    我心中大惊,呼道,“琉璃怎么了?”陈振威跪在地上哭诉道,“昨天下午,奴才正要去找惠妃娘娘议事,却听惠妃娘娘让辛者库的一个宫女作证,告琉璃与奴才私相授受。奴才听说琉璃是娘娘的好姐妹,便想请娘娘救救她。”我本怕他这是在使苦肉计,想让我担个包庇罪,却见他七尺男儿竟然泪流满面,不由为之一震。忙扶他起身,“陈护卫,你是真的心系琉璃还是只是利用她对付本宫?”见我还是怀疑他,陈振威抹了抹眼泪,坚毅地说,“不瞒娘娘,一会儿奴才也要去慎刑司了。奴才求过惠妃娘娘,看在奴才为她害过娘娘的份上,救救琉璃。可是惠妃娘娘说,本来她只是想关琉璃几天,现在琉璃必死,因为如果琉璃不死,奴才就是个有死穴的奴才。娘娘,奴才对不住您,可是奴才心系琉璃,求娘娘成全奴才。”

    我眼睁睁地看着陈振威,这个曾经害过我,又深爱着我好姐妹的男人被带到慎刑司拷问。乌拉那拉琳如,她想通过琉璃治我个管教不严之罪,甚至牺牲自己亲信多年的陈振威,我不由好笑。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了。

    那天晚上,我抱着胤禛来到佟婉湘的寝宫,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欢我,我也知道她一直都想要一个孩子。见到我的时候,佟婉湘愣了,多年的矛盾让我和她之间冷冰冰的,果然过了一会儿她狭长的眼线又露出了不屑,“什么风把德嫔吹来了?”

    这一次我对她的嚣张并没有选择逃避,而是正面迎击道,“佟阁老已经老了,隆科多大人还年轻,娘娘难道希望自己的家族像鳌拜一家一样一蹶不振吗?难道希望佟氏一族像遏必隆一家一样衰落吗?娘娘您确实是皇上的表妹,可别忘了嚣张跋扈的孟古青也是先帝的表妹!”我的话好像起了作用,佟婉湘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了,而是激动地上前拉着我的手道,“妹妹请继续说。”我见她听进去了我的话,便继续道,“娘娘,嫔妾有孩子,您没有。以后胤禛就是您的孩子。”佟婉湘对我的话半信半疑,“妹妹真的忍心把自己的儿子献出来给本宫抚养?再说了,保成是太子,妹妹以后就是太后,没必要再投靠本宫。”

    我突然跪在地上,把还没有满月的胤禛举向她,“娘娘,保成是公开立的太子,早晚会被心怀叵测的人推翻,若是惠妃和荣妃的孩子掌权,保成必然会死于非命。只有娘娘您抚养的孩子才能保护保成的性命。臣妾在这宫里根基浅薄,保成和胤禛跟着臣妾朝不保夕,胤禛是臣妾的亲生儿子,保成是您表哥的嫡长子,您真的忍心看着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死在惠嫔手里吗?”佟婉湘接过了我手中的胤禛,整个后宫里最坚强的她竟然流下了眼泪,我知道她只是个用嚣张保护自己的弱女子而已,比起皇后宝座她更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而我能做到的就是让她既有宝座,又有孩子。

    离开佟婉湘寝宫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咸福宫的,只记得自己坐在辇上的无力感。我的沉默让素玲很是担心,虽然她只照顾我很短的时间,但是她却哭着跟我说,“娘娘,娘娘,您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我没有哭,或者说我在忍着眼泪,我不能让有心人觉得我舍不得我身上掉下的肉。“没事,胤禛是去过好日子了,本宫不难过。”可是回到咸福宫,我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那毕竟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拼死拼活生出的孩子,我却为了权力把他交给了我曾经厌恶的女人,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还是个母亲吗?

    就在这时,玄烨来了,聪明如他,看出了我状态有些不对。便抚着我的后背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惠妃她们又给你气受了?”在他面前我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我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皇上,臣妾把胤禛给佟贵妃抚养了。”玄烨突然用双手搬起了我的肩,他的眼神本想质问我,却被我柔弱的眼神融化了,他明白了我的难处。这么多年来,因为我长得像赫舍里,他总是对我有几分优待,他的宠爱给了我太大的压力,后宫的欺凌不算什么,只是我不再甘心做一个替身,我只想做我自己。我很庆幸他没有生我气,觉得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只是长叹一声道,“没事,当年朕的额娘也是这样把朕交给当今太后的,那一年朕十岁。只不过朕的额娘不久就去世了,朕再也没机会享受天伦之乐了。”接着他又专注地看着我,努力让我觉得舍弃孩子不是大事,“沐心,你放心,你这么善良,长生天一定会赐给你很多孩子的。”我轻轻靠在他肩上,眼睛中带着憧憬。

    就在这时,素玲走进来告诉我说,“娘娘,新入宫的和嫔娘娘来给您请安了。”我见她脸色有点难看,好像我知道了会不开心,便微笑道,“没事,不就是多了个妃嫔吗?又不是头一次。让她进来吧。”素玲叹了一口气,对着外面淡紫色的身影道,“您请进来吧。”

    当那名女子渐渐走近时,我吃了一惊,大呼一声,“琉璃!”琉璃见到我一脸惭愧,却没有一丝恶毒,我猜到她并不是想勾引玄烨来害我。我淡淡地问玄烨一句,语气不带一丝醋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玄烨拉过我的手,眼神中带着诚恳,“和陈护卫被放出是同一时间。”我相信玄烨,他并不是个好色之君,他对每一个女人都是真心喜爱,再不济也是有政治上的用途,这次他纳琉璃为嫔,我猜到了有原因,却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我十分激动地揽过琉璃,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一旁的素玲也泣不成声了,她充满责怪地看着琉璃,“琉璃姐,你知道吗?娘娘已经用四阿哥和佟娘娘结盟了,她就是为了放你出去啊。”琉璃被素玲的话惊呆了,她上前紧紧搂住我道,她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流出了眼泪“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轻轻地抚摸着琉璃的后背,痛苦万分地说,“那是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你傻不傻啊?”

    当我问她傻不傻时,琉璃竟然轻声地笑了,我能感觉到她大大眼睛里的憧憬,“姐姐,我虽然做了娘娘,但是可以每天见到陈大哥啊。陈大哥为了我,挨了慎刑司不少打,都快死了,我做这些不算什么,再说了,以后可以天天看皇上练功夫了,还可以每天看到姐姐。琉璃知足了。”琉璃虽然未死,我却依然替她哀悼,为她的青春和爱情哀悼,也为她的自由哀悼。

    在送琉璃回储秀宫回来的路上,我好奇地问玄烨,“您真的宠幸了琉璃吗?”玄烨负手笑道,“爱妃很介怀吗?”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玄烨正色道,“没有。琉璃是朕的御前侍女,朕要宠幸她早宠幸了。”接着,他叹了一口气道,“琉璃姑娘大仁大义,真怎么敢玷污她的清白?琉璃姑娘告诉朕,她知道她和陈振威没有好结果的,所以她宁愿以妃嫔的身份救他出慎刑司,看着他娶妻生子。这样他就不用纠结于喜欢她与效忠惠妃之间了。而且还可以在宫里助你一臂之力。”玄烨坦然的眼神告诉我他并没撒谎,我只是心疼琉璃,此生要孤独终老了。

    我和玄烨手牵着手看着琉璃所处的储秀宫,心里只有一句话,琉璃,不愧是一代侠女。

    储秀宫修整的那天,我和琉璃手挽着手在储秀宫门前的院子散步,我关切地问她,“你不后悔吗?”琉璃顽皮地笑笑,“不会。”这时,李德全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太监。我好奇地问道,“李公公,这些都是新来的公公吧。”李德全笑呵呵地对我说,“是,有一位琉璃娘娘也见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琉璃惊呆了,新来的宦官中赫然有陈振威。琉璃惊愕地瞪大眼睛道,“你这是为什么?”陈振威对琉璃微笑道,“为了可以永远看见你。”

    琉璃和陈振威相视一笑,接着两个人共同流下了眼泪,为了共同残缺的一生,也为了一生残缺的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