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周慕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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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这样,胡娟一边哭一边胡思乱想,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睡了过去,直到电话响起这才使她从睡梦中醒来。www.Pinwenba.com

    “你在哪呢?宿舍吗?”

    “恩。你忙完了?”

    “刚刚空闲下来,是你来办公室还是……”还是之后便无下文。

    胡娟知道他想说什么:“办公室有人我去了有点不方便,你来宿舍吧,他们放假都走了。”

    “……那好吧,我一会就过来。”

    睡过一觉之后胡娟似乎已经忘记刚刚自己想过的一切,她照了照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脸色比回来的时候好了一点,于是重新整理了头发又洗漱了一番。事毕,她便摘下眼镜坐在椅子上看起书来,刚刚一坐下来整颗心便又开始忐忑起来,她不知道等会要和他说些什么好,更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在正犹豫之间传来了敲门声。

    “谁?”

    “是我。”

    胡娟知道是他来了,赶紧过去开门。赵校长刚刚进门她便把门关好上了锁,转过身便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你别这样。”

    “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会。”胡娟闭着眼睛将脸侧靠在赵校长的后背上紧紧的搂住了他。她仿佛可以隔着衣服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而她的手也似乎感应到了他胸口的起伏不定。不知不觉,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慢慢的滑落下来。

    赵校长松开她的手转过身来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胡娟,脑海里迅速翻涌出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幕。年华依稀似水流,记忆就像一个百宝箱,打开它的锁可以看见曾经年少的种种过往,里面曾经装满了希望也装满了失望和惆怅,欢声笑语夹杂着痛哭流涕,还有酸甜苦辣,还有欢乐悲喜。

    眼泪至始至终都是女人最犀利的武器,任凭你铁骨铮铮最后难免也成绕指柔。赵校长看着眼前的泪人儿,心头也为之一动,竟也伸出了手抱住了对方。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长久的不说一句话,房间里安静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泪水沾湿了他的衣领,她缓缓的抬起头仰面看着仅在咫尺的男人。两个人的眸子中迸发出火花,距离也越拉越近,直到能感觉到彼此发出的呼吸,直到鼻尖碰在了一起,直到两个人的火热的嘴唇紧紧的贴在了一起似乎永远都不想分开。

    房间里的空气逐渐炙热起来。

    女人像一棵干涸已久的树苗贪婪着甘露的滋润。

    急促的喘息声如潮水一般拍打着两个人的心房。

    海潮呼啸着,一阵接着一阵的袭来。

    而他们就像两只被系在一起的小船在这无边的浪涛中风雨飘摇。

    一直等到一个滔天巨浪奔涌咆哮着扑来,才将他们倾船击翻。

    ……两只小船停止了挣扎,慢慢的,慢慢的,被无垠的大海所吞没。

    一切似乎都开始沉浸在无声无息之中,夕阳透过窗帘把房间映照成一片昏黄,可以看见空气中被激起的尘埃开始逐渐的下沉,直到完全隐没落定。

    等到赵校长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怎么今天回来晚了,都等着你开饭呢。”

    “你们怎么不先吃,以后回来晚了你们就自己先吃不用等。”

    “那等你回来饭菜早凉了,快点,开饭了。”陈阿姨将盛好的一碗饭递了过来。“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拆迁的事啊,你不知道呢?”

    “恩,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拆迁有什么好的,这样住着还舒服些。”陈亮撇着嘴说。“等我以后发财了,重新盖个新楼住,别墅一样的,现在城市里想住这样的房子还买不起呢,我们干嘛还拆?要我说啊,爸,咱家就别拆了,你跟街道上说说看。拆了以后我们去哪盖房子?”

    “就你本事大,你当你爸是县长市长呢,说说人家就不拆了?都这样的话那政府还出通告文件玩的吗。再说咱家的房子也该换新了,要不是你们俩上学早盖新楼了。”

    “哎,妈,你还别说,我跟亮亮想的差不多,干嘛住小区,自己家住着不是蛮好的嘛。房子旧了以后我们挣钱帮你盖新的,嘻嘻。”

    “你们小孩子不懂得,都跟你们这样,政府什么事都不用办了,你们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自己盖房有自己盖的好处,住规划小区有小区的好处,现在办厂搞企业的这么多,人口还一直增长,要是每家每户都占着一大块地,到时候别人住哪呢。再说了,规划小区以后治安,管理都要好很多,还有环境,卫生都会配套起来的,都跟现在这样的住家户,街道有个什么事都得跑上半天才能招呼周全。都吃饭吧,吃完再说。”赵校长说完其他人也就跟着继续吃饭了,一家人坐在桌子前,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咀嚼声。赵月瞄着眼看着父母和弟弟不说话一本正经吃饭的样子“扑哧”一声就笑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赵校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身旁的妻子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她是一个勤劳而又善良的劳动妇女,在她身上似乎也可以看见中国传统女性身上应有的一些品质。除了文化水平略低了一点之外,不论是长相还是办事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更确切的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不像农场劳动妇女那样需要大量时间在田间地头劳作,只是单纯的学校后勤工作和一些家务事,不过,即便是这样,人到中年以后便也开始发福起来。由于辍学早,当时还没有包干到户,农业学大寨以后大家都是吃的大锅饭到生产队劳作,年轻时候的她体格就显得丰腴壮实。大伙都开玩笑说她是大臀以后肯定能生养,谁娶回家不愁着传宗接代。等到她父亲平反以后便又进了中学,一直工作到了现在。岁月让她的双手变得宽大而又厚实,皮肤比年轻的时候白了不少,人也比以前显得更丰满了。和很多中年妇女一样,曾经丰硕的胸部耷拉下来,肚腩随着年月的增加也一圈一圈的叠加着,就连臀部也比以前肥大了许多。劳动使人变得健康,劳作也使人逐渐苍老,但每个人都得经历这样的一个时期。

    在生完两个孩子结扎以后她便把一颗心完全的投入到了这个四口之家之中,任凭狂风巨浪,任凭日晒雨淋,二十年如一日的不辞劳苦默默贡献着,或许这是一个家庭中的主妇应该做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无怨无悔,她也从未在这些事情上向自己的丈夫抱怨过什么。正因如此,长久以来她在丈夫的眼里也是以一个无可挑剔的形象存在着的,尽管她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在家庭的光环下,一切似乎都是可以包容和理解的,有谁又能让自己变得无可挑剔呢?

    赵校长辗转反侧,下午发生的事让他难以入睡,她看着熟睡的妻子心里却是异常的酸楚,愧疚感一直萦绕在心头,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当时怎么就做了那些对家庭不负责任的行为。

    是因为对长久以来固定的夫妻关系的厌恶吗?

    是因为对旧情难忘对胡娟的旧爱吗?

    是因为胡娟看起来比妻子更漂亮更年轻吗?

    是因为身体本能的刺激吗?

    ……

    似乎不是这些原因,但似乎每个因素都包含在内。

    赵校长在纠结中试图回忆总结这些事,但却是斩不断理还乱愈加的心烦不安起来。

    “怎么还没睡?”妻子翻过身把头斜倚在他的肩膀上迷糊着问道。

    “恩。”他暂时的淡定下来。

    没多久,耳边又传来熟悉的鼾声。

    ……

    窗外漆黑一片,夜色深沉,寒意更浓了。

    这个腊月的清晨寒冷异常,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霜凌花在窗户的玻璃上恣意绽放千姿百态。等到太阳升起后霜花又很快化成水滴消逝不见。

    一觉醒来,赵校长仿佛已经忘记了昨天发生过的事,一切又跟往常一样有规律的生活着。

    电话声响起的时候赵校长已经带着儿子女儿去市里玩顺便置办年货去了,陈阿姨从厨房跑了过来拎起电话:“喂!哪位?”

    “嫂子吗?我是胡娟,我已经上车了,提前跟你们全家说声新年好,咱们明年见吧!”

    “呵呵,那你路上自己小心点,一路顺风啊!”

    ……

    上午的阳光让人觉得很暖和,陈阿姨坐在走廊里享受着大自然的恩宠一边做着针线活,她在给儿子和女儿缝制棉拖鞋,这种鞋外面街上也有卖的,但她向来都是自己动手,自己纳出来的鞋既耐穿又保暖,更何况里面还有作为母亲的一片牵挂也被纳入其中。中午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随意的弄了点午饭,吃晚饭便又拿出尚未织好的毛衣把线团放在袋子里挽在胳臂上锁上门便走街串巷去了。

    街道里人来人往,人们看似臃肿的背影在阳光下却又显得生机勃勃。他们手里或是拎着一篮子鱼肉或是拎着一袋袋零杂物品并不显得匆忙的行走于街道两旁,时而驻足时而回首,若能碰上一两个熟人便一定要攀谈几句。街道上的颜色比往日里多了些,就连年轻人的头发也是五颜六色的。轿车一边让着路人一边缓缓而行,等到人墙挡住了去路开车的人往往会伸着脖子嚷嚷开来。

    腊月是寒冷的也是热闹的,腊月是热闹的但又是冷清的。

    我独自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闭着眼沐浴在一个明媚的世界里面,聆听着风中传来的少男少女们的呢喃声;儿孩童问大人要玩具的诉求声;妻子对丈夫一年到头无甚收获的抱怨声;还有便是这些旧房子发出的沉闷的叹息声。

    新年在人们的心中就像一道坎,几乎是无论老幼贫富但凡到了此时节都会暂时的忘记烦恼一般,欢声笑语喜气洋洋,若不是这样人们便会觉得这个年没有过好会觉得不吉利,没有人愿意把去年的坏运气一直延续到第二年,所以,即便是强颜欢笑也得把希冀寄托在那些言不由衷之中。

    无论是变了模样的清水河还是正在扩建的新学校;不论是陈旧的石板街还是新修的菜市场;清水镇的人们或者说这世间万物都是一如既往在时间魔掌的戏弄下浸在其中并无法自拔。世间一切的变动都是渺小短暂的,只有时间的流逝才最永恒而又伟大。

    等到有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清水河已经改头换面展现在人们的眼前,河底的淤泥被彻底的清洗了一遍,两岸也修成了石驳河堤,清水河再一次展现出生机,老人们站在河边回忆着自己的童年往事,青绿的河水映出蓝天白云,他们似乎从里面看见了自己平凡的一生,或是碌碌无为或是激昂壮烈,但这一切都抵不上这水中绵延映照的苍穹。

    开学的前两天胡娟便来了学校。

    还没到车站她就给陈阿姨家打了个电话去拜年,闲聊中便得知赵校长刚刚吃完午饭去了学校,她便又用手机给他发了信息过去。

    “新年快乐!我快到学校了,你忙吗?”

    “新年好!刚刚处理完一些事现在正在办公室上网,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免得别人看见生了是非口舌,我们宿舍见好吗?很思念你。”

    “我也是,路上慢点。”

    “好!”

    来到宿舍胡娟发现其他同事的门都是关闭着的,心里马上踏实了许多。一进门她便从包里翻出手机迅速的拨通了号码。

    “国民,我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的跟出门打工回家似的,呵呵。”

    “那你先歇会吧,喝点水歇会。”

    “你要忙了吗?我想你了!”

    “还在网上玩呢,今天事情不多……快开学了宿舍人多会不会有点不方便……”

    “那随便你,哼。”

    “生气了吗?”

    “你来不来?我给你们一家都买了礼物,那你过来拿礼物吧。”

    “买什么了?没事乱花钱干嘛。”

    “你来吧,帮我打扫一下房间,我看其他人宿舍门都关着呢,他们应该明天才到吧,我特地早一天来的。赵校长你来帮我打扫一下宿舍,这样总行了吧。”

    “呵呵,不说了先挂了,你先歇会。”

    “恩,好。”

    有的人在悄悄离开,有的人在慢慢长大,有的人缓缓衰老,有的人渐渐成熟。

    时间慢如蜗牛,但却总能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翻过那堵高大的围墙,留下的只是墙上一道深深的遗憾。这种消逝让人觉得慌乱觉得不安,但很多人又不会去留意这些角落里的点点滴滴。人们忙于生活,忙于学习,忙于恋爱,忙于事业。年幼时呼朋引伴,少年时三五成群,成年后形单只影,等到霜染韶华泪沾衰草的时候,再回首看看这不知来路的一生,再看看这脚底下走过的年华枯荣。可能,这时候,我们才发现,生命的意义有时候或许只是一炷香,一根烟,一杯酒,一个馒头。

    每个人都说清水镇在变,每个人都感慨的说清水镇现在是一年一个新模样,可是谁也说不出清水镇到底在哪里改变了。除了那些新建的楼舍厂房,除了那些越来越多的声色酒坊,人们再也说不出还有什么不一样。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清水镇一如既往的重复雕刻着自己的年轮,那些老人们额头上的皱纹则是在日夜的流逝之间默默无声的向人们暗示和发射着生命的讯号。

    如果不是时间的磨砺,如果不是周遭世事的雕琢,陈阿姨可能还是一如当初的直到老去。

    如果不是爱情的戏弄,如果不是内在矛盾的缠绕,赵校长可能永远是一个爱岗爱家的好男人。

    如果不是梦想的吸引,如果不是身心思想的理性,赵月这个年纪可能已经嫁人生子身为人母。

    如果不是社会的纷繁,如果不是桀骜不驯的本质,陈亮应该会如同其他人一样走上前人走过的老路。

    当陈亮把自己想退学的想法打电话告诉已经工作的姐姐赵月的时候,赵月选择了沉默;当陈亮把自己想退学的想法在饭桌上告诉自己的父母的时候,赵校长和陈阿姨依旧继续吃着他们的饭菜;当陈亮把自己想退学的想法告诉正窝在地上打盹的我的时候,我瞪大看似疲倦的双眼,凝视着眼前这个正处于如风年代的少年,发出本能的“汪汪”的叫声。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他不管世界如何变化,都应该好好活着,他看似自嘲的一笑,用手摸着我的头说:“黑子,你要会说话就好了。”而我,除了汪汪汪,纵有千言万语也只是汪汪汪汪。

    就这样,在一片沉默声中,新年正月开学的时候陈亮卷着铺盖又返回了清水镇。这时,他已经二十二岁了。他期待中的父母责问和疑问没有出现,这让他有些失望和懊恼。对于一个还有一年半就要毕业工作的大学生来说,此时选择退学着实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一家人对这件事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你这几天有空吗?”

    “怎么了?”

    “你抽空去林叔家看看,林武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回来过年,亮亮回来总得找点事做,你去问问林武看看能不能给亮亮找个工作,年纪轻轻的不能在家游手好闲,出去闯闯学点技术见见世面总是好的。”

    从学校回来的陈亮没事就坐在家里上网,吃了睡,醒了又继续。可能是在学校呆了几年的缘故,他隐约的感觉到自己的父母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赵校长还是跟从前一般,倒是陈阿姨比以前话少了许多。陈亮发现父母之间也变得很少说话,若是在从前,像他这样在家带着的话,陈阿姨早就成天的唠叨个没完没了,但现在一切平静如昔仿佛自己的存在跟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干系一样。

    事实上,在胡娟死后的这一年多里,赵校长和陈阿姨之间的确有了很大的隔阂,赵校长也感觉到妻子比以前冷淡了许多,曾经给他如火的感觉吗慢慢的被遗忘在记忆之中,现在取而代之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只有孩子在家的时候他们之间才会交谈几句,平日里却形同路人相敬如宾,不再是习惯多年的家常便饭。在赵校长眼里,他始终坚信陈阿姨不知道他和胡娟的事,而他也一直认为这是妻子更年期出现的一些不良症状。所以,日复一日,当这种沉默冷淡变成一种习惯以后,他便开始渐渐忘记了曾经的岁月。

    闲暇的时候陈阿姨会躺在客厅里的躺椅上,从早到晚,看着阳光从西边的墙壁缓缓的爬过地板砖再慢慢的爬升东边的墙壁,直到暮霭降临,直到月色阑珊。

    有时候,她看着窗外呆立的叶子在知了的叫声中破碎支离;有时候,她看见麻雀在凋零的枝头雀跃着啄伤大地的影子;有时候,她看着柳絮翩翩摇摆在半空中吟唱着葬礼的序曲;有时候,她望着黄灿灿的菊花在秋风中吹响起新婚的唢呐。

    陈亮知道妈妈变了,跟以前似乎判若两人,但他却不知道是因为何故,他也没有刻意的去问妈妈,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跟家长聊天谈心的人,从小到现在一直如此。

    ……

    老林校长打来电话的时候陈亮已经上床睡觉了。陈阿姨过来把他喊醒过去接电话。

    “林爷爷好。”

    “亮亮,我刚刚跟你林武二叔说过了,他的号码你拿笔记一下,回头你去了他那边就给他打电话,他会开车到车站去接你。”

    陈亮拿笔记下了林武的号码收好,把电话递给了陈阿姨。

    “林叔,林武他怎么说的?亮亮什么时候过去?”

    “具体的你明天打个电话直接问他,我也不清楚,好像也是托朋友介绍的。”

    陈亮躺在床上想象着自己以后的人生,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股忐忑的情绪,虽说迟早都要走到社会,但自己与别人稍微不同的经历是好是坏都还是未知数。学校的枯燥和喧闹让他无法忍受,那简直是一种束缚和折磨,他想。

    洪欣家里的事他已经全都知晓,她爸爸洪自立在清水河旁边的老街改造项目已经完工,崭新的清水花苑装点在清水河畔,如同妇人一头乌发上鎏金发簪一般亮丽抢眼。他也始终没有接到洪欣在网上的回复,那个曾经刻骨铭心的背影也在岁月流逝中慢慢淡化消散,陈亮想起来他曾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回味着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光,那个少女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和鲜嫩曼妙的身姿曾无数次洗礼他渴望的心神。而今,一切都已经随风飘散,不再留恋。原来,所谓的铭记于心只不过是岁月跟世人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这时候,他又想起在异乡工作的姐姐,而他自己将要去的地方距离姐姐那里也不远,春节的时候赵月没有回来过年,陈亮便有了想顺路去看看她的想法。

    他躺在床上辗转难寐,记忆也跟着他翻动流转。从童年到昨天,从学校到田野,那些能被脑海记住的每个人每棵树每条街道都在陆陆续续的泛出记忆的河流。满月把光亮透过橱窗散满一地,白的如同深秋的冷霜。窗外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清水河似乎就在窗外欢畅的流淌,可现在是正月里,清水河正害羞的躲藏在水底做着夏天未做完的梦。陈亮光个膀子畏缩着穿上拖鞋站到窗前伸长了脖子借着茫茫月光往向清水河的方向,视线搁浅在不远处高高的屋墙,他失望的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窗外的月亮闪烁着憧憬的光。

    月光缓缓的爬过东墙爬出寒窗,不留下任何痕迹,在人们的熟睡声中,慢慢的,慢慢的把黑夜还给他们的梦乡。

    陈亮安静的睡在床上,发出细微的鼾声,享受着多彩甜蜜的梦。

    陈亮走的时候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

    “黑子,在家别乱跑。”陈亮用脚尖掂量着我的下巴把我从梦中吵醒。

    我迷糊着站起来,看见的只是他出门的背影。

    他和陈阿姨进车站的时候里面已经等候了不少人,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有的怀里还抱着孩子,尽管春运过了高峰期,但出行的人似乎也不见有减少。陈亮原本想从姐姐那打个弯顺便看看她,不过陈阿姨说既然出去就别分心,等有空了再去也不迟,况且现在正是出门人多的时候,所以便让他先坐车去市区,然后再换乘火车到那个陌生的城市。

    “亮亮,出去做事勤快点,外面不比在家,太懒散了没人会喜欢你的。自己平时换洗衣服要及时洗,个人卫生要注意,不要让人背地里说你这个年轻小伙子不爱干净。上班要专心,多学点东西没坏处的,你现在年纪轻轻的不学本事等到年纪大了以后就一事无成。”

    “吃饭别挑食,多吃点才有好身体,没事早点睡觉少上点网,钱要是不够用了就跟家里说,别饿了肚子。跟朋友同事一起要好好相处,在外面一定要学好,不能学坏,别跟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