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曹彬覆没

无财无能言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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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彬的坐船也是一艘五牙船,两旁有四根用杠杆撬起的拍杆,原本可以作为杀戮敌军接近两边舷侧小船的大杀器使用——所谓的拍杆,就是一种头部榫接了重逾千斤的大铁锤或者大块钻孔石料的巨锤,在使用前高高举起并用缆绳固定在船桅两侧竖好,一旦有敌船进入拍击范围之后,就斩断绳索放任巨锤落下、砸击敌船。一般若是承载百人以下的小船,被这玩意儿拍一下就直接沉了,不过拍杆的长短注定了这种东西最多只有对接近到己方战船周遭三四丈之内的敌船才好下手,而且因为安装位置的固定,只能用来砸两侧船舷部位的敌船,敌人若是操舟技术精湛,专挑一头一尾的方向攻来的话,拍杆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今日之战,曹彬周遭一群宋军大船的拍杆便丝毫没有起到用处。曹彬满眼喷火地眼见着蚕食逼近的吴越人把外围的宋船大者用那种神秘的水底雷击沉、小者直接用钢锥撞角撞沉,干净利落地让他的军队从一个时辰前浩浩荡荡的姿态,变作了如今那如同叫花子一样残破的惨状,却丝毫束手无策。

    吴越人定然是看到了曹彬座舰上的旗号,知道这艘是宋军旗舰,故而倒没有撑杆雷艇来进行突击,反而是曹彬周边其他大船都被毫不留情地收拾了,显然吴越人是打算俘获曹彬的座舰。

    霰弹炮开火了三轮,铁砂雨落在铁甲船外面,一点效果都没有。吴越人则是利用了局部船只数量的优势,开始掐点等宋军开炮之后,从船舱内钻出来,使用数百斤小炮发射霰弹打击宋船。吴越人的船炮看上去也颇有新意,居然把船用炮架在一个可以缓慢转动的木盘上面,让火炮的部署颇为便捷,转向也容易,炮身上还装了一个弧盾型的炮廓,貌似也是将近半寸厚的铁甲,可以让除了装弹以外的其他操作都可以在掩护下进行。

    几轮刁钻地对轰之后,曹彬座舰两舷的弓弩手损失惨重,无数士兵一脸铁砂麻子地倒在血泊中哀嚎,甚至还有一根拍杆被打断,轰然砸落在水中,还让战船因为重心的偏移而骤然倾斜。本就在船上立足不稳的宋军步卒纷纷东倒西歪滚做一团。两艘吴越人的小船似乎是看准了时机,迂回到拍杆被打断的那一段船舷,然后全力加速冲了过来。只听“喀喇”一声木板折断的声响,小而坚硬的吴越小船就在曹彬座舰舷侧扎了一个窟窿,船头死死嵌在其中,让两船无法再松动。

    撞击之前的瞬间,吴越人还不忘利用预装了霰弹的船头小炮,顶着宋船的脑门来了一炮。所以当吴越人用飞爪挠钩如履平地地飞身登船的时候,那一段船舷上根本没有守御之人——原本若是两军技战术水平相若的对称作战,以小船跳帮大船的一方定然会因为敌人居高临下的阻击而遭受不小的伤亡才对。

    叼着水锻倭刀的吴越飞鱼都水鬼在曹彬座舰上立足一稳,马上就是甩出一排手雷,为首一个军官还掏出一支转轮手铳连连击毙两个组织抵抗的宋军军官,随后才是纷纷揉身而进地搏杀。宋人还没适应船体倾斜后的重心偏斜,一跑一用力就纷纷滑倒,倒是水性精熟的吴越人如履平地,哪怕是在侧倾了二十度的甲板上依然飞奔如故,见人就杀。

    “尾楼上穿红袍铁甲的定是曹彬!兄弟们上啊!捉拿曹彬者赏银千两,官升两级!协从者人人赏百两、升一级!”

    ……

    一刻钟之后,江面上的战斗基本上已经收工了。一群又一群的宋船化作了残骸断板,随波逐流,身着铁甲的军士几乎百无一存、全数合甲沉江而死。马步军兵水性不熟,纵然经过战前一段时间的突击训练,要想游过小半条长江又是何等困难?也就只有专职的水兵逃得性命者较多。

    宋军总计近五百条船,三万余兵马。最终竟然只有水军七千余人或弃船登岸保得性命,而两万殿前司马步军精兵折了七八成人马,仅有五千余人生还。一开始宋军后队战船在曹彬的旗舰完蛋之后还尝试返身逃命,顺流返航,然而宋船的航速与操舟技能显然差了吴越人太多,除了冲滩搁浅弃船逃命的之外,只要是敢留在江面上的,无不遭到彻底地劫杀,甚至有吴越战船追出下游三十多里,才将逃命之敌斩尽杀绝——当然了,以至于主战场收工的时候,那些追杀残敌的船只还没回来呢。经过这一战,宋人可以说是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被告知水师这种东西不是他们这些北方人玩的。

    曹彬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陈诲的坐船上,面无表情地推搡跪在陈诲面前。

    “你便是曹彬了?听说昔年周太祖郭威除皇后柴氏外,另有杨淑妃、张贵妃等三人名号较显。那张贵妃乃是你姨母,你也算是郭威的外甥、世宗的表弟了,赵匡胤陈桥兵变、善待柴氏子孙,犹能说是当时众将人心不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如今赵炅杀兄夺位,尚且鸩死周恭帝,你曹彬身为大周外戚,居然甘愿为赵炅所用,难道便不惭愧么?今日既然被擒,何不弃暗投明?

    我家大王素来礼贤下士,躬己待人,一不起不义之兵擅伐有道之国,二不为一姓之私薄待功臣,刘邦诛韩信,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之事,某家大王何曾做过?况我吴越立国垂七十载,多年来乱世乐土莫过于彼方。自唐以来,晋汉周宋国祚久者不过十年,短者不过三年,便如赵宋至今不过*年国祚,为人君者自疑威望不足以服百代,如何能善待功臣?某家不过武夫,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今日时机若是再错过,便是悔之无及了!”

    曹彬心中显然也是知道陈诲所言都是事实,然而他家族都在北方,他姨妈张氏是周太祖郭威的贵妃,若是投降的话,被株连的可就更加广泛了。既然赵炅连柴宗训都敢杀,要是给了他借口的话……曹彬狠了狠心,断然痛斥了陈诲的劝降,依然抗声回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天下焉有屈膝之曹国华耶。”

    “你……你这厮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便给你个痛快,反正我大军入川作战,下游都还是你宋军占据的地盘,某家便是想把你送去杭州给大王处置,一时半会儿也路途不通。既然如此,未免夜长梦多,便先取了你首级,到时候再去号令合州、渝州等处开城!”

    陈诲自己大怒拔刀,幸好他身边还有随军参赞军机的谋士冷静,拦住陈诲说:“都帅莫急!出兵前大王曾说过何等言语来着,莫非不记得了了么?曹将军素来治军严谨,持身正直,不与人结党,不邀幸私名。昔日赵匡胤登位后也不攀附,待赵匡胤亲自召见亲近,才以‘自为周室近亲,不敢攀附新朝’开解,足见是忠义之士。今日不肯归降,莫非是惧怕赵炅凶暴,一旦归降会祸及族人、牵连周室遗存?”

    这番话说出来后,曹彬眼神果然就不一样了,虽然面部还是没什么表情破绽,至少双目已经有神了。

    “果是这等原因?若是如此,曹将军便更该弃暗投明了。我吴越素来尊奉正朔,多年来从无不臣之心,哪怕如今北朝糜烂至斯,某家大王依然尊奉蕲王柴熙诲殿下暂且监国,不敢自行僭号称帝。给蕲王效命还是给赵炅那弑君之贼效命,者大义之间,曹将军定然是会取舍的了?何况赵炅此前虽然凶暴,敢于鸩杀周恭帝,那也不过是自以为天下太平,再无人是他敌手只故罢了。如今我家大王以先帝钦赐天下兵马大元帅衔起义师匡正天下,吴越军至之处必然连战连捷,赵炅若是敢诛杀周室亲近将领,乃自毁长城。潘美会作何想?”

    陈诲说的都是大实在话,他一个武将也玩不了虚的。不过他身边的参谋人员不止一个,显然可以扮演好各种角色。只见一个刚才不曾有机会表现的参军此刻立刻扮演了另一个角色,在陈诲身边敲边鼓,阴阴地说:“都帅,以某之见,这曹将军降与不降并无影响——反正此战之后我军也缴获了曹将军的兵符印信,诸般信物。渝州、合州等处兵马,抑或是就近泸州一带宋军纵然会料到曹将军的人马敌不过驻扎戎州的我军,但是定然不可能料到曹将军会全军覆没得这么快。我军有水师顺流而下之利,定然比报信的斥候还快,到时候以曹将军名义诈城,一旦破了泸州、合州,自有宋军溃兵回去传说曹将军已然降我吴越,到时候赵炅若是真个敢杀其家眷的话,定然便会动手了。曹将军全家被杀,这绝户计之下,还会不降么?”

    “狗贼敢尔!卑鄙小人!啊……”曹彬试图暴起发难,但是很快被按住他的士兵重新踹翻在地。他牛筋麻绳捆住全身,自然挣扎不起。

    “曹将军稍安勿躁,我吴越大军乃仁义之师,某陈诲定然不会用如此毒计的。不过还是请曹将军好生想一想吧。”

    “某愿降,然需要保证不许四处散播某已投降的消息,也不许以某的名义诈城,至于印信等物使用,某自是管不着。对外便先宣称某失踪于乱军之中,或是沉江战死了吧。若是不依此意,某誓死不降。”

    “无妨,既如此,便依了曹将军。来人呐,还不快给曹将军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