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 年

自私的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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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的河水泛起腥臭扑鼻的浪花,几乎就要扑向林漠尘的双脚。

    脚下的古旧沧桑的石桥桥面一点点的消失,原本淡淡的光芒,此时也是渐渐的黯淡了下来,原本尚且能够笼罩十丈方圆的光芒,此时却已然只有淡淡的一层。

    林漠尘频频后退,河水之中,仿佛是有无数双饥饿渴望的手掌,凄厉的尖啸与鬼叫之声已经是此起彼伏,令人心中烦乱不堪。

    面上已经是毫无血色,林漠尘心中有些杂乱。

    低下头来,却看到了小白黑亮的双眸,怔怔的看着自己,有着惊慌,有着恐惧,有着绝望。一如此时的自己。

    没来由的,林漠尘突然想起,那还是在约莫半年前的时候,在那血湖山中,那诡异的血红之地,面前的这个小家伙,也是如同现在一般的无助。无奈苦笑一声,林漠尘双眸不经意的闭上,此等情景,即便是这个一向坚韧的少年,也是心中深深的绝望了。

    于是,想起了家。那个所有人心中,最温暖的地方;于是,又想起了父亲,母亲,爷爷,还有……哥哥!

    其实林漠尘心中已经是有了计较,这半年多的时间,令得他遭遇了不少,心中也是有了不少的猜测。那一夜,恐怕他也是身不由己吧……

    “到了后来,我们便一直在一起了,我就这么闯入了你的世界,你就这么闯入了我的心田。你在修行,我便偷偷的看着,只是一味的觉得,很开心。再然后,就是那痛苦的一夜,那如血一般的夜,你,你们,不顾性命对我,救我,之后,却就只剩下了我们。”

    如瀑的长发轻轻垂落,掩盖了她的双眸,“我,我是多么的想要如你对我一般,也那么一般的对你……”

    只是心底里,为何就难以放下下,为何每当想到这个人,就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是在悄然之间——燃烧!

    可是每每于此之时,却总有那么一个身影,会陡然之间闯入他的心海,令得他心神清凉。那个曾经扎着羊角小辫儿的孩子,那个每每趴伏在自己不怎么宽阔的肩膀的身影,三千青丝如瀑,总是一身长裙的身影,一颦一笑,不知怎的,林漠尘的心突然静了下来,静到能清晰的听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的呼喊,却分明是在说着——

    活下去!

    “嘿嘿……”突然,林漠尘笑了,眼眸还是轻轻地闭着,下一刻,就看到了他陡然睁开的双目,精芒爆射,头顶的黑发无风自动,飘然而起,脸上却绝然没有了方才的绝望,取而代之的则是数不尽的战意。

    “活!下!去!”

    林漠尘喃喃出声,却字字清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回身,举剑,直指!

    这一刻,手中的漆黑的冰凉,令得他微微的颤抖了下,却一脸的兴奋。

    就这么,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毫不退缩!

    为了——

    活!下!去!

    吼!

    林漠尘大吼出声,腾空而起,飞跃而出,手中漆黑的长剑,当空而下,灵力暴涌,无数剑影,如梦似幻!时间仿佛是静止了,这无尽的幽暗之间,便只剩下了半空之中的,一人一剑!

    身下的万千群鬼直愣愣地看着那当空而起的林漠尘,眼中似乎是有着疑惑,可下一刻,又变作了贪婪。

    然而,就在这万千群鬼之中,那狰狞可怖的巨大身影,比之人影尚且要大上几分的双瞳,却是猛然一缩,紧接着那半空之中的剑影迷蒙的漆黑长剑,一丝惊异之色,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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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惊云山,后山,原本的秘境入口所在之地!

    天色阴暗,不见有月亮星光,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后山。可如此情景之下,却有一身红衣,一身石榴红衣的身影,独自伫立在后山的山顶之上,醒目异常。

    这里,曾是无数年轻弟子,梦开始的地方啊!

    惊云山后山,自然也是遍布着茂密的林木,只是这林木之间,却是有着一种极为特殊的藤草——龙蛇藤。这种藤草通体颜色翠绿,藤身细长,比一般藤草少了近一倍的叶片,但藤身坚韧之极,号称天下第一,普通樵夫都无法砍断。只是世人却是不知,这龙蛇藤尚且还有另外一个别称——泪藤!只因翠绿的藤草之上,遍布着一点一点粉红色的小斑点,宛如温柔女子伤心的泪痕,极是美丽。

    此时的白色身影,正站立在后山之上,悬崖之旁的一块巨石之上,说是巨石,其实是个孤悬在半空中的悬崖,除了后半部与山体相连,大部分都悬在高空。据说当月色明亮的夜晚,月光会慢慢从山下升起,缓缓爬上这巨石,而在月光完全照亮这巨石的那一刻,也正是月正当空的时候。

    而后山最美丽的时候,也就是在那时,瞬间月华清辉会突然灿烂无比地洒下,从光滑的岩石上倒射开去,顷刻间照亮整座后山,而在那一刻站在山上的人,几乎就像是站在仙境中一般;更有甚者,传说当一甲子方才出现一次的满月之夜那天,竟会让人觉得自己站在明月之上,那感觉之激动,委实令人无限向往。

    不过今天晚上月黑风高,显然并非欣赏望月美景的时候,此刻不要说是这后山之上,就是前山弟子聚居之处,也是一片黑灯瞎火,显然众人都早已经入睡了。

    只有这红衣身影不知怎么,独自一人来到了这孤僻冷清的所在。

    她的身后尚且还背负着一柄长剑——漆黑如墨,可在黑暗中轻轻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亮,照亮了周围些许地方。夜风冷冷吹来,将她一身如血红衣,轻轻吹动。

    鬓边,有几丝柔的秀发,被风儿吹的乱了,拂过她白皙的脸庞,只是她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默默地站在望月台悬崖的最前方,怔怔地向着远方凝望。

    山风,渐渐大了,她的衣裳开始在风里飘舞。

    往前再进一步,就是一片黑暗,就是万丈深渊。

    悬崖边,微光里,那个红衣女子孤单伫立。

    一点一点的,是什么在深心浮现,原本是温柔的情怀啊,怎么慢慢的,却变成了伤心。

    一下,一下,像看不见的刀锋,在心里深深刺着。

    镂刻在深心的痕迹,原来却是一个人的容颜。

    相思,刻骨……

    她在黑夜无人的时分,在僻静无人的地方,慢慢的,张开双臂,前方,就是无边的黑暗,仿佛天地苍茫。

    风这么急,冲入怀里像是要把人撕扯一般,脚下的黑暗也突然蠢蠢欲动,从不知名处伸出黑暗的手,缠住她的身躯,想把她拉入深渊。

    只是她竟仿佛是痴了一般,只是默默凝望着,风吹着她此刻那么单薄而脆弱的身体,就像是,黑暗中盛开的百合花。

    夜色,深深。

    那莫名的寒,透入了身体的每一分肌肤,只有脑海,只有头脑中忽然炽热,那深深隐藏在深心里的柔情此刻突然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迸发开去,然后凝结成——

    一张容颜。

    “呛啷……”

    一声锐响,在黑夜里突然响起,远远回荡开去。

    漆黑的长剑出鞘,在黑暗里绽放出灿烂光芒。红色的身影随之腾起,在半空中接住散发着淡淡冰蓝的长剑,凛冽的山风霍然席卷而上,伴着那红色身影,在望月台上,开始了美丽到不可一世的剑舞。

    秋水如长天落下,化做无边银河,在纤纤素手中婉转腾挪,在黑夜里欢畅奔流。时而冲天,时而落地,时而化作银衣流光,眷恋那绝世容颜;时而又散做漫天繁星,闪闪发亮。

    这女子就在这惊云山山顶之上上,深深咬住了唇,闭上了眼,身子仿佛随风飘荡,如飘絮,如冷花,舞出了这世间凄美的身姿。

    她化作红色浮光,用尽了所有气力,脸色那般苍白,仿佛还看到淡淡汗珠,可是她竟然还不停下,也许身体倦了,才能忘却所有!

    所以她舞着,舞着,夜色里那道身影,幽幽而美丽……

    “叮!”

    轻轻的一声脆响,冰蓝的神剑缓缓的从手中落了下来,那锋锐的剑锋根本无视坚硬的岩石,如刺雪一般,无声无息地刺进了石头之中。

    灿烂而美丽的红色身影,渐渐低伏,黑暗悄悄涌上。

    谁在黑暗中,低低喘息?

    有水珠,轻轻滴下,落在石头上,许是疲累后的汗水?

    她轻轻的喘息着,喘息着,然后慢慢的平静下来,目光抬起,却有淡淡的惘然。

    不知何时,她舞到了望月台的后边,眼前是一片竹林,在她面前的,是纤细而温柔的泪竹。

    淡淡微光下,一点一点的泪痕,像伤了心的女子。

    她怔怔地看着,然后忽然笑了出来,无声地笑着,仿佛还带有几分苦涩,随之也不顾地上尘土,不顾身上洁白衣裳,背靠着泪竹,坐在了地上。

    抬头,望天!

    苍穹无垠……

    夜风吹来,仿佛有淡淡熟悉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原来疲累过后,那心中的容颜,却是更加深刻的。

    往事,一点一滴,都似刻在了心头,再也抹不去了。

    就像是那日在那破庙之中,他不顾一切的抱紧自己去,根本忘了自己的危险。

    她仍然闭着眼睛,可是,嘴角却有淡淡的微笑出现。然后,想着,想着……

    直到想到了那最后时刻,那略显消瘦却坚挺笔直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那身影竟然是深深刻在了脑海之中。

    轻轻地擦拭,抹去眼角的汗水,也许,这样可以忘了他吧?

    她这样对着自己的深心说着,虽然她自己也不信,但是口中,仍是轻轻念着:

    “漠尘哥哥……”

    四周一片安静,许是过很久,又或许只是一刹那间。

    不知何时,头顶的乌云散去,露出了满月!

    只是,夜色深深,正是淒凉时候。

    漫山寂寂,明月悬挂天际,清辉洒下,将伫立山顶的红色,拉出长长的影子。

    是什么样的情绪,似万千言语缠绕心头,无法开口。

    深宵寂寞的风,轻轻吹动衣衫。

    琴瑶脚下的漆黑长剑,闪烁着幽幽的蓝色光芒,映亮了周遭十丈。

    三年啊!

    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来,出了拼命地修炼,便是每日来此了。

    看月缺,望月圆……

    此时再次抬头,却看到那满月,挥洒而下的银色,令得她心醉,却更心碎。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清冷如雪的绝世容颜,却全然没有了当年的温婉如水,只是现在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清艳女子。

    只不知,曾几何时,她眼中便只有他。

    月光如水,流连在这夜风瑟瑟的山顶。

    此时的后山,已然是全部暴露在这银色的光辉之下。

    当年那光滑的石壁所在,此时却不知为何,布满了或大或小,深深的刻痕,又仿佛是刀劈斧砍,深入不知几许。

    这是得知他离去的那一天,她来到这里,疯狂的作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歇不停。

    直到精疲力尽,心力交瘁,晕厥而去。

    只是直到她清醒过来,却仍旧不相信,他离开了。

    “他不会死的。”

    只有这一句话,便没有再说什么,继而,就回到了那阴灵潭中,只是每每夜深之时,便会到这后山之上,就这么,静静地,站立,守望!

    只是此刻这样淒清的夜色里,又怎不让人心绪缠绕?

    淡淡幽香,在风中,在身旁,若隐若现地飘荡着。

    往事如潮水一般,一**的涌上心头,满满的占据了她的胸膛——

    那一日,年幼的她,初入林府,面对着一群陌生的人,胆怯而无助。

    只是就在那天,她第一次看到了他,却也没想到,就这么的生活在了他的世界里。

    琴瑶抬起头,望着天际那轮明月,默默出神。她的美丽,在月下如皎洁轻放的花。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心里就记着他了吧。”她轻轻的、幽幽地道,轻盈地声音,却被这这狂猛的夜风吹散,散到不知何处的幽幽黑暗里。

    “到了后来,我们便一直在一起了,我就这么闯入了你的世界,你就这么闯入了我的心田。你在修行,我便偷偷的看着,只是一味的觉得,很开心。再然后,就是那痛苦的一夜,那如血一般的夜,你,你们,不顾性命对我,救我,之后,却就只剩下了我们。”

    如瀑的长发轻轻垂落,掩盖了她的双眸,“我,我是多么的想要如你对我一般,也那么一般的对你……”

    就这样,她这般轻轻地述说着,声音飘忽而有那么一丝不真切,过往的岁月,一一在眼前浮现。可是肩膀,却不知何时,就这么轻轻地开始耸动了起来,一下,两下……

    “破庙之中,我们身陷绝境,垂死挣扎,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害怕过,当时若是就那样和你一起死了,我──”

    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可是眼中,却有着从未出现的光彩,有着从未出现的,埋在深心的万千柔情,甚至在她如雪一般的肌肤脸腮间,隐隐透着淡淡的粉红,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我也心甘情愿!”她慢慢地说着,却是断冰切雪一般的坚定。

    夜色正好!

    晚风轻扬!

    这月明如雪的后山之上,低低的倾诉,却突然都沉默下来,而那原本呼啸的山风,也是平静了下来,仿佛也是颇为的怜惜眼前这清冷的女子。

    月光挥洒,将她脸上容颜神情的变化,一一照亮。起初迷惑、继而迷惘,也许还有一丝惊慌,可是这些都掩藏不了那深心里的万千柔情。可是,突然的,就是冷漠,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冷漠!

    琴瑶暗暗握紧了双手,指甲也深深陷入手心,她用力呼吸,紧紧咬着牙关,让自己的心,不要瞬间崩溃。

    只是……只是……

    你怎么,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就离开了我……

    我知道你背负血海深仇,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比谁都在乎,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为什么,就不能告知我一声!为什么,就不能等到我,能够跟你一起,去承担这所有!

    琴瑶凄凉一笑,目光迷离,月光下的身影,萧索而美丽。

    你可知道,这三年来,我一直在等你么?

    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死的!我不是在抱怨,这三年,我等的心甘情愿!

    我多么想要跟你一起来承担,哪怕是最痛的痛苦。

    可是,终究是不可能了……

    她咬着唇,低低的,慢慢地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然后,抬头!

    她的唇那般的白,脸上的肌肤更似苍白得像要透明一般,只有她的目光,亮的就像此刻高悬天际的寂寞月光。

    可是,我也终究不能就这么一直等下去,终究也不能就这么的放弃一切。

    你可是还有未完成的事呢……

    只是,既然你不能去做,那么,就由我来做。